教學相長受益深

                                                    ——馬豔老師訪談錄

采訪人：周汝焱

時間：2022年4月26日

地點：雲南大學九五台階

馬豔，副教授，碩士生導師。1980年雲南大學中文系本科，1985年西北大學中文系研究生，1999年複旦大學中文系訪問學者。 

采訪者：老師您好，請問您可以先為大家做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嗎？

馬豔：我叫馬豔，鮮豔的豔，我的名字很好記，就兩個字。我是伟德国际1916备用网址的老師，主要是教語言。我先着重介紹一下在國外的經曆：我在國外的四個大學工作過，首先是一所泰國的大學，之後是埃及的艾因夏姆斯大學，後來在孟加拉的南北大學孔子學院做中方院長，再後來在伊朗的德黑蘭大學孔子學院做中方院長，這就是我在海外教漢語的經曆。

采訪者：謝謝老師！剛才聽了老師說您有在海外教學的經驗，也有在雲大中文系任教的經驗，那麼在您看來，國外學生和國内學生有哪些不同呢？

馬豔：我陸陸續續的在國外的四所大學工作了有十多年，感覺到國外的學生和我們國内的學生有些方面不一樣。一個主要的不同是在學習方面。我們中國的學生，整個的學習精力集中在初中的中考到高中的高考。到了大學，好像整個學習的精神就一下放松了，我感覺雲大的學生就是比較放松的。但是國外的學生，他們從小學到中學的學習壓力是不太大。雖然他們也有高考，但是壓力也不大，所以感覺大學才是他們人生的起點，才是學習、研究的起點。況且大學學習也是對他們人生觀的塑造，所以他們更加認真、努力并且有自己的學習目标。

采訪者：剛才聽老師說了和國外學生的相處，那麼老師和這些學生之間有沒有說明有趣的經曆可以跟我們分享呢？

馬豔：有啊！比如，剛才說到的學習的情況不一樣，因為大學是他們的一個起點，所以我覺得他們的責任心和學習的目的更明确。還有兩個方面，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我參加泰國大學生畢業典禮的經曆。在泰國大學裡最隆重的就是畢業典禮，慶祝經曆學習、研究、人生觀塑造的過程，慶祝自己終于要走上社會了。一般大學的畢業典禮是三天，但諸如清邁大學、朱拉隆功大學等學校的畢業典禮就是五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慶祝活動，比如第一天家裡所有人都要來參加畢業典禮。他們最隆重的是把皇室人員請來，由皇室人員頒發畢業證，學生在領畢業證的時候跪下來，雙手接過畢業證，然後再退回去的禮節。學校裡有大型的遊園活動、文藝活動，還有一些師生活動，比如學生給老師送禮物，請老師參加晚宴、晚會。這些都使我非常震撼。因為當時我工作的大學也有中國的留學生去學習泰語，他們畢業的時候來問我：“我們在泰國，所以家人來的不多，可不可以請老師作為我們的家人，參加我們的畢業典禮？”我那個時候就作為他們的家人，全程五天都參加畢業典禮，真的非常感慨。因為這是我在中國的大學，很少能看到的現象，這是一個方面。我看到新聞報道說，我們中國比較盛大的慶祝就是孩子高考結束以後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另外一個方面，是我在伊朗德黑蘭大學的時候。我剛到伊朗上班的第一天，拿到一個有地址的紙條去打車，是用英文、波斯語寫的，但是我一句波斯語都不會，怎麼都到不了學校。後來德黑蘭大學外語學院中文專業的本科學生，也是孔院的學生，知道我們中國老師有很多生活上的困難，就都來幫助我們，一到下課都會來問我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教我們怎麼去超市買東西、買菜，怎樣打車。有一個男生，從一年級就幫助老師，看上去非常成熟，告訴老師怎麼打車，租房子怎麼簽協議，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大人似的。後來我問他說：“你有多大了？”他說：“老師，我十六歲。”我說：“不對呀，你十六歲怎麼上大學了?”他說：“老師我上學上得早。”才十六歲的孩子，關心老師生活的各個方面，感覺很成熟。反過來比較，就覺得我們國内的學生因為家長更注重成績等等，在生活鍛煉方面還是比較不一樣的。

采訪者：聽老師說了這麼多，我們感同身受。那麼我們的漢辦志願者現在在全球各地都有分布，您認為這些漢辦志願者們在推廣漢語方面做了什麼樣的努力？取得了什麼樣的成果呢？

馬豔：我在四個國家工作過，深有感觸的一點是，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是我們的漢語教學和推廣漢語工作的主力軍。在我工作過的泰國、埃及、孟加拉和伊朗都有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我最想說的一句話是，衷心地感謝他們對漢語教學所做出的貢獻。你們知道嗎？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大都是大學本科和碩士研究生畢業之後，年輕的、充滿活力、充滿奉獻精神地到國外去做這樣一個工作，用我們的漢語來宣傳中國文化。舉個例子來說，在2015年，泰國的人口是六千八百萬左右，我們國家派到泰國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已多達1500名，這個還不算我們各個大學派出的漢語教師。我們伟德国际1916备用网址，在疫情之前，每年都有本科生、研究生赴泰國實習半年到一年，分派到泰國的小學、中學工作，還有少部分到大學工作。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吃苦耐勞、積極奉獻，在不同的小學、中學教授漢語，這對我們的漢語推廣工作是一個巨大的貢獻。那麼這樣的貢獻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呢？你們現在如果有機會到泰國，在飛機航班上，他們的空乘人員都可以跟你說漢語。飛機落地到了機場，也有很多說漢語的導購。到了商場、酒店，甚至到了醫院，都有說漢語的翻譯人員。我長期從事國外漢語教育工作和推廣漢語、宣傳中國文化，有一個最大的理想，就是今後我們中國人出國，不管到什麼國家，都有人對我們說漢語，就像我們現在到了國外有很多人說英語一樣，今後我們也一定可以實現。在我工作過的國家，已經實現了這樣的情況，比如泰國、孟加拉、埃及、伊朗德黑蘭，你走到街上，都有人跟你說：“你好！”“你好嗎？”這就是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最大的貢獻。

采訪者：聽老師說了這麼多，不由得對我們漢語教師志願者肅然起敬，其實這也是一個在發出我們中國聲音的過程，那麼老師認為我們漢語教師志願者在教授推廣漢語時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他們應該朝着什麼樣的方向繼續努力呢？

馬豔：這其實是一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首先我想說的一點是，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困難。從我工作過的國家來看，孟加拉國相對來說是一個比較貧困的國家，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到那裡工作可能會分到比較邊遠的地方，因為我們有很多的教學點，包括像泰國的泰北這邊，都是大山、森林這樣的地方，很艱苦。孟加拉、泰國都是熱帶地區，就會有一些熱帶的蚊蟲。我們的同學告訴我，像清邁這邊，滿地的旱螞蟥，連草上都全部是，走路要特别小心，早上在路上走常會遇到蛇，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疾病比較多，光蚊子帶來的疾病就有很多，比如瘧疾、登革熱。我們很多在孟加拉工作過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就得過登革熱，這種疾病回國來還不太好治，在那邊有專門的治療，如果是第二次得就更嚴重，血會從血管裡面出來。這是一個艱苦的環境，我們志願者派到那邊是十個月，這都是要面臨的困難。非洲有些地方水很少，吃不上蔬菜，這些也都是志願者要面臨的困難。還有就是不同的國家對漢語教師志願者的要求不一樣。比如泰國，就非常歡迎我們漢語教師志願者，很年輕、充滿活力，又有奉獻精神，我們漢語教師志願者經常能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取得的成果也很顯著。但是換個國家，比如到了伊朗，他們可能就不太需要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因為基本上都是著名的綜合大學外語學院開設中文專業本科，起點就比較高。像雲大的老師，起點都是博士畢業的。所以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到了那邊，基本不能上講台，這是一個情況。另外從漢語教師志願者的工作來說，我們的主要工作是漢語教學、宣傳中國文化，但從語言的角度來說，我們從事漢語教學，都是從非漢語環境的角度來教的，我們叫做非目的語環境，漢語語言的教學困難是非常大的。像我當時到了埃及，英語是一點都行不通的，他們都是說阿拉伯語。所以我們漢語教師志願者在教漢語時，大部分學習漢語的學生，就像我們中國人學外語一樣，開不了口，不好意思說，沒有語感，可能學了兩三年，一句都說不出來，就像我們學英語也會有這樣的情況。還有一個情況，學生的漢語發音，會有母語負遷移情況。比如，泰語中發音沒有j、q、x，沒有zi、ci、si，沒有zhi、chi、shi，學生都基本發不準這個音，要教很長時間。但是你說用什麼語來教他？用漢語教嗎？學生是零基礎的，也聽不懂。用英語教嗎？可能會有理解困難，并不是每個人英語都好。我們的漢語教師志願者是派到各個國家去的，現在有180多個國家都有我們的漢語教學點。比如，我到泰國就隻能先學習泰語，用泰語教漢語。泰語語法與漢語不一樣，我們用漢語說“雲南大學”，是先說定語“雲南”再說“大學”，“大學”這個主要的詞是放在後面的，但是泰語裡是先說主要的詞“大學”，所以語法的遷移也會用到教學中。另外一點，因為學生是學習第二語言，會用母語來進行翻譯。如我們在伊朗，他們會用波斯語進行翻譯，波斯語的語法和我們漢語的語法完全不一樣，句法特點是語序相對固定，先是主語、賓語，然後才是謂語動詞。動詞有很多變化，像人稱、數、時态、語态和語氣等，時态共有9個。用這樣的句子來翻譯漢語，學習起來其實是非常困難的，所以這也是我們教學的難點。我們要怎麼克服困難？我想不同的國家需要區别對待，遇到不同的情況、不同的困難，我們要用不同的方法去克服。

采訪者：謝謝馬老師的分享！那麼最後，馬老師能不能為我們的廣大漢語教師志願者送上幾句寄語呢？

馬豔：第一，祝願他們在國外的漢語教學和傳播中國文化的過程中，保證安全和身體健康。第二，這點我深有體會，我們在國外，可能認為我們是在教授漢語、傳播中國文化，但實際上我們是最大的獲益者。到了國外，有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語言，我們學習到的是最多的，所以祝願他們收獲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