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德修業,詩韻悠揚
——餘建忠教授訪談錄
采訪人:鐘銀燕、袁若愚、高田雪
時間:2022年3月4日
地點:雲南大學映秋苑
餘建忠,教授,碩士生導師。1968年考入雲南大學中文系。曾任雲南大學附屬中學校長、雲南大學附屬外國語學校校長、雲南北辰高級中學校長、雲南大學人文素質部主任、雲南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雲南省人民政府督學。
采訪者:餘建忠老師您好,2022年是雲南大學建校100周年校慶年,為了迎接校慶,同時為中文系留下寶貴的影像資料,延續學術傳統,發揚老一輩教師的學術精神。中文系特對退休老教師進行口述史的訪問。非常感謝您能接受我們的訪問。可以先請您簡單談一下您的求學經曆嗎?
餘建忠:好的。1963年我考進雲南大學中文系,就讀漢語言文學專業,到現在已近60年了。關于選擇就讀雲南大學的原因,回憶起來,當是我讀書讀得相對較早,是5歲多讀的小學。高三畢業的時候是17歲多些,當時年紀小,見識也比較少。在那個時候,大家心目中最好的大學就是雲南大學。省外的大學不太了解,家庭條件也不允許,而雲南大學是雲南省的最高學府,是大家都夢寐以求的大學,同學們都以考上雲南大學為驕傲。後來經過高考,我果然考進雲大來了。我還記得第一天從學校大門走進雲南大學時的情景,那種感覺直到現在想想都是特别美妙。
你看,17歲的少年先是走進雲南大學那個别緻、氣派的大門,接着登上那長長的95級台階,看到高大巍峨的會澤院大樓,特别是樓前那幾根高高聳立的大石柱,再小心翼翼地跨進那個廳堂,擡頭看看上下四周那些豪華的裝飾,真是有氣派、豪華、肅穆和莊重之感,一下子覺得我終于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來到了一個向往已久的求學聖殿。
至于選擇讀中文系,那很大程度是受了高三時一位語文老師的影響。高三的時候,學校給我班安排了一位新來的語文老師,這位老師姓魏,她是剛剛從雲南大學中文系畢業分配到我校任教的。不知為什麼,她多次在班上範讀我的作文,還借給我大字典和合訂本的《人民文學》看,一來二去我對語文的興趣濃了起來,高考時就順理成章地報考了雲大中文系。
1963年我進校的時候,中文系的規模還不大,學生人數比較少。我們那一屆全年級就一個班,大概是63個人,都是應屆高中畢業生,整個中文系四個年級每個年級一個班加起來可能也就是二、三百人。老同學查過資料,說1963年時全國僅招了17萬名大學生,而現在全國每年招1000多萬名大學生。按這樣的比例,真像那些老同學說的,那是百裡挑一、千裡挑一。所以來到這個學校以後确實很自豪、很榮光。
我們當時的校長是著名作家李廣田校長。他是著名的散文家,是北京大學畢業,然後在南開大學、西南聯大任教,在清華大學任中文系主任,然後調到雲南大學。我們來的前後是他擔任校長。作為中文系的學生,我們确實很仰慕他。我記得剛入學不久,有一次在會澤樓前看見李校長和他夫人,他夫人是王蘭馨先生,也是我們中文系的教授。當有人告訴說這就是我們李廣田校長時,哇,真是有一種特别敬畏的感覺。你看,背後是高大巍峨的會澤樓,我們的李校長穿着長呢子的大衣與夫人用很慢的速度往下走,神情平和而莊重。真是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1964年,李廣田校長還帶我們到了大理去參加四清運動。文化大革命中,他受到了沖擊。1968年的某一天,我正在宿舍裡,突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然是李廣田校長!他當時已經不是校長了,被審查。他幹什麼呢?他拿着一摞學習材料,親自給學生發學習材料,發完材料就走了。真沒想到那就是我見到李校長的最後一面!沒多久他就辭世了。現在說起來還是很令人感慨。
我們讀中文系時,當時的系主任是劉堯民先生。他是著名的學者,據說被稱為雲南三才子之一。我記得開學那一天是劉堯民先生、傅懋勉先生等給新生進行學前教育。後來我當了人文學院副院長,也向新生做學前動員,總會想起當年我們進校時的學前教育。1963年,就在至公堂開會,知道至公堂吧?至公堂就是當年聞一多先生做最後一次演講的地方。哇,更是肅然起敬。系主任劉堯民先生首先跟我們講話,那天他講的内容很多:讀大學的意義、學習的目的、學校的介紹、專業的介紹等等。他的語調不高、語速不快,但是侃侃而談,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至于當時給我們任課的老師,時間太長了,記不太清了。我整理了一下,大概是這樣:當時劉堯民教授教我們的古代文學,主要是負責先秦這一段;傅懋勉教授,他主要是講授古代文學作品選;教古代文學的還有湯鶴逸先生;嶽文志老師主要是講授現代文學史,他的夫人李煜華老師講授文藝理論;還有教我們寫作的楊光漢老師。範啟新老師和全振寰老師教我們現代文學,鄭月蓉老師教我們現代漢語,我們的外國文學好像是杜東枝、張俊芳老師教的。蒙樹宏老師,好像是教文學評論,還有一個江逢僧老師是講詩經、古代文學作品。我們的輔導員是吳光範老師和李子賢老師。還有張文勳老師,那時他還年輕,是副系主任,以及李從宗老師、吳進仁老師、朱宜初老師、殷光熹老師、更年輕的喬傳藻老師等。這些都是很有名的我們中文系元老級的老師,他們都是我們讀中文系時的老師。張文勳教授現在應該已96歲了,他是我們雲南學術界的泰鬥。
我們的教師陣容非常強大,可以說很多都是學者、作家、文論家。各個老師有各個老師講課的風格,他們的造詣都很深,但是風格不一,各有所長。現在回憶起來就是:劉堯民老師的高度,傅懋勉老師的嚴教,嶽文志老師的豪放、大氣。嶽文志老師個子高,講起課來聲音洪亮,很有魄力。李煜華老師是耐心細緻;楊光漢老師是才情和文筆,他是紅學家,研究紅樓夢很有名氣;範啟新老師是耐心、嚴謹;全振寰老師是一位女老師,她講課特别有激情,活力四射。同教外國文學的兩位老師,杜東枝老師豪放,張俊芳老師婉約;鄭月蓉老師是親切的教态,标準的普通話,音色又好聽,直到現在都印象深刻;蒙樹宏老師治學很嚴謹,是研究魯迅的專家。特别有一位很有個性的老師江逢僧先生,他上課的時候穿着舊時讀書人的那種長衫,現在已經沒有老師穿長衫上課了。當時他上課前,學生要給他準備好一杯熱茶,講桌後還要準備一把藤篾椅。上課時,江先生穿着長衫進來,晃悠悠走到椅子旁,把長衫子的後襟猛地一掀坐下去,喝上一口熱茶,然後開始講課。這個情景印象很深,可能我們這一級以後的學生,再也看不到這樣穿長衫坐藤椅上課的先生了。無獨有偶,我想起了前些年我在雲大滇池學院上課的時候,有一位學生每次上課都要為我泡茶。他專門買了一個紫砂壺,到我上課的時候就将茶泡好讓我喝。泡了幾次後我就不好意思。我說行了,行了,謝謝你了,下次不用了,不要每次都給老師泡茶了。他說不行,我一定要給您準備,我這是尊師。就這樣一直堅持了一個學期。這個學生叫楊文傭,他是山東人,來自聖賢的故鄉。你們說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師風的傳承。
我們讀中文系那個時候,不僅老師陣容強大,同學們學習也都很努力。除了上課以外,經常跑圖書館、跑運動場。我們當時教室是在會澤院,它曾經做過雲南大學的辦公樓。我還記得這樣的場景,每天清晨同學們都在會澤院周圍那些綠蔭小道上,大聲吟誦或背誦那些古詩詞,我也不例外。後來自己也成了一名教文學的老師,腦子裡面記住了很多古詩文,一些東西張口就能來,我想這很大程度是都是當時奠定的基礎。同學們的晨讀成了習慣,每天上課前都在會澤樓周圍走來走去、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都在背些什麼呢?
諸如“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瓯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等等。嘩嘩嘩,嘩嘩嘩.....我們那個時候不但是讀,是背,而且要讀得快,背得快。
要不然就是在讀外語。很遺憾的就是我那時學的是俄語,而不是英語。記得當時分班,是分成俄語小班和英語小班,據說是挑俄語基礎好一點的學俄語。我們中學時也是學的俄語,大學也學俄語。你們沒學過俄語吧?我們就一天背誦俄語,嘩嘩嘩一天背。很遺憾,幾十年過去了,俄語幾乎用不着,都忘光了,太可惜了。
其次就是活動,學習之餘參加較多的校園活動。當時系裡、學校裡都有很多活動,諸如籃球比賽、排球比賽、遊泳比賽、田徑比賽,還有改土運動、農場勞動、訪貧問苦、社會調查、四清運動等等。我記得當時田徑比賽跳高我跳過了一米四一,用的是俯卧式。一米四一對現在的年輕人肯定不算什麼,但是我覺得當時能跳過這個高度也是很自豪的。競走的時候,體育老師還叫我出來做示範。遊泳隊,我是班隊。籃球隊、排球隊我都是系隊。我覺得現在我們的學生除了讀書以外,這些體育運動和各種文藝活動、社會活動都要積極參加。
最記得有這幾件事。其一,雲南大學有一個文工團,歡迎同學們去報考,我入學後也去報考了。因為家裡邊的條件很有限,沒有什麼樂器,就是接觸過笛子、二胡。就先考樂隊,考笛子、二胡。一考,笛子、二胡都考上了,從那個時候就參加了雲大文工團後來碰到學校或市裡有大型活動,拿起長笛、中音号就去參加遊行或演出。其二,大約在64年前後,雲大曾經組織過橫渡滇池的一個活動。滇池現在是不能下水了,已經被污染了,而當時滇池卻是人們首選的遊泳場所。那次比賽是學校組織的,水性好的可以報名,報名的很多,我也報了名。大隊人馬當時從航海俱樂部那裡下水,往滇池中遊去。終點就在大觀樓大門口,現在那裡已經不連着大觀河了。遊泳選手們經過數公裡的奮力拼搏,從起點遊進滇池,再由滇池中遊進大觀河,再一個一個從大觀樓大門前那長長的圓形石梯爬上岸。印象中我好像是第六個上岸的。其三,還有個活動,就是演話劇。現在這些年,好像每個老師都覺得自己教學任務太重,課時少、教材内容多,講不完,很難搞活動。然而當時中文系的學生在老師的指導下就排練了一部話劇,叫做《箭杆河邊》,在全校公演,取得了成功。其中我也演了一個角色叫小龍,就因為演了這個話劇我被人叫了很多年小龍,說起來很有意思。
采訪者:請問您是哪一年由于什麼原因來到中文系的呢?
餘建忠:大學畢業以後,我被分配到一個單位做教師工作和學校管理工作。長期以來我就有一種想法,想回到雲南大學自己的母校當一名老師。後來上個世紀的80年代初,我們這個系——中文系,需要增加老師。我得到消息以後,立刻就來報名,報名以後經過講課、面試、考核,中文系同意接收我,所以從1983年開始我就在雲南大學兼課了,還沒正式調來就已經在上系上的課。到了86年,調動手續全部辦完正式調入雲大時,學校領導發現我有過當中學校長的經曆,就跟我做工作,說我們雲大有一所附中,當時叫子弟中學,缺校長,非常需要像你這樣的人,你到那邊去當校長,系上的課你照樣兼着,等附中走上正軌後再回系上。我服從了校領導的安排,去雲大附中任校長,同時兼上着大學的課。所以從83年兼雲大的課直到去年我帶完最後兩個中文系研究生,其實我已經是近40年的大學教齡。但其中有16年是同時在雲大附中當校長。雲大附中辦好了以後,在全市全省迅速成了“熱得燙手”的名校(《春城晚報》語),我應該可以回到系上了。但是學校領導又做我的工作,說雲大還有個外國語學校,辦學又碰到困難,還需要你再去那邊兼校長。所以說我曾經有幾年是同時兼着雲大附中和雲大外國語學校兩個學校的校長,又上着大學的課,是這樣來到雲大中文系的。2002年我結束了雲大附中校長的工作,調回人文學院中文系,任人文學院副院長。當時人文學院是雲南大學最大的一個學院,中文系是最主要的系。有中文系、新聞系、曆史系、檔案系、社會工作系、哲學系,還有人文素質部等,我還兼着人文素質部的主任。後來,雲大機構多次變更,人文學院解散,改名為雲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中文系屬于裡邊的一個系,我也是副院長。後來新聞系又分出去成立了新聞學院,文學院單獨成立。現在雲大文學院主要包括中文系和人文素質部以及一些研究機構。
采訪者:請您談談您的《大學國文精讀》《中國古代名詩詞譯賞》等書的創作經曆和在中文系開設的課程的情況嗎?
餘建忠:我在中文系開的課主要有寫作、大學國文、文學概論、文學鑒賞,文學鑒賞是當時對全校開設的一門選修課。此外,我帶過中文系現當代文學和漢語國際教育兩個方向的研究生直到去年。至于你說到的兩本教材的寫作和使用情況大緻是這樣:
《大學國文精讀》是在原《大學語文》的基礎上完成的。《大學語文》是一本我參與主編的雲南省很多高校使用的公共課教材。大約在2006年,我去湖南參加了教育部一個關于研讨和加強“大學語文”課程發展的會議。教育部提出要在全國高校開設好大學國文課,切實提高大學生人文素質,加強中華文化基因傳承。回來後,我就組織幾位老師編寫了《大學國文精讀》這本教材。這本教材在雲南大學和雲大滇池學院已使用了十多年,獲得過雲南省教育廳高校優秀教材獎。其中經過幾次修訂再版,主要用于全校除中文系以外的院系。我覺得傳承中華的優秀文化,這是個大課題。不論是什麼院系或專業,這些最基本的課程都不能丢。進了大學,不管你是學文學理的任何一個學科,都要了解國學經典,了解中華優秀的傳統文化。
我從2003年起參與了一個國家漢辦《周邊國家漢語調查》的課題,後又受邀為中國海外交流協會和雲南省海外交流協會的專家組成員,多次到東南亞一帶做課題或培訓當地的華文教師,主要是泰國、緬甸國家。老撾、柬埔寨、印尼也去過,除工作外,還順便創作過《茵萊湖船歌》《藍色巴厘放歌》幾首歌曲,前一首是寫緬甸,後一首是寫印尼,作詞作曲。馬老師在印尼工作過,你們有興趣可以聽一聽。到了這些地區,就會接觸到海外的華人社會。我就發現中國傳統文化的氛圍在華人世界裡面是非常濃郁的,很多人特别熱愛中國文化,有的僑領和一些文化人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很深。而比較起來,中國大陸出去的很多人,包括一些大學生對中國古代經典的東西知之甚少或根本不知道。比如說“大道之行”。“大道之行”這樣的中國傳統文化經典在全世界的華人社會裡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你到世界各國去就會看到,不管是最發達的國家、最發達的城市、最繁華的街裡面,幾乎都有唐人街(Chinatown)。都有“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浩然正氣”“禮義廉恥”等等。台灣故宮博物院裡孫中山先生座像下,镌刻的也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這段文字。我後來常常擔任雲南大學一些培訓省内外幹部的文化或國學講座,這幾年我都在做這個事兒。有次上課時我突然問那些幹部:我們經常說要實現中國夢,你們能不能給我闡述一下什麼叫做中國夢?結果很多領導都懵了。是啊,我們要實現中國夢,但什麼是中國夢,他們卻答不上來。我引導他們說,是不是一句話、三個詞?一句話是哪句話,你們能說得出來嗎?“——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三個關鍵詞:第一個是“國家富強”,第二是“民族振興”,第三個呢?“人民幸福”。那些幹部說:“哦,是這樣。”我說記住了,萬一考試,連這個都答不出來,怎麼辦?中國古代有一位聖賢,把我們的中國夢描述得非常完美,這個人就是孔子,這就是“大道之行”。你看習主席作十九大報告的時候,開頭他是用八個字引領:“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最後一段突然提高聲調,說“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你們能背誦嗎?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在海外華人社會,“大道之行”幾乎人人皆知。我到海外去,人家還編成了歌,就像唱校歌一樣地傳唱。我聽了很感慨。有一次在緬甸一所華文學校的操場上,2000多名師生,他們都是緬甸人,緬甸國籍的人,當然基本上是華人子弟。開學時全校就高唱“大道之行”,他們稱為孔子《大同歌》。這首歌是這樣唱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我聽了以後非常震撼,我就想這些為什麼不能讓我們學生也認真學習呢?有一位僑領跟我說的一句話讓我很有觸動。他說,“餘教授,為什麼現在我們很多國内出來的大學生連‘大道之行’都不懂”?除了“大道之行”外,海外華校唱的歌還有《中華民族頌》等。可回到國内,當時國内正是流行歌曲泛濫的時候,正流行有一首歌《老鼠愛大米》。我想這絕對不行,下定決心要把那些中國古代經典的東西讓我們雲南大學的學生,讓現在大學生都學習,都知道。包括那首《孔子大同歌》(大道之行),我也從國外學來教給學生唱。你看我們這本《大學國文精讀》教材裡面,不僅收有一些古代的國學經典篇目,現當代思想性藝術性強的作家作品,還有中國曆史文化名人、中國文化常識、中國文學概述、古代智者語林等國文閱讀拓展内容,後面還附有一些傳統文化歌曲的歌譜。為什麼?就是想讓我們的學生邊學、邊讀、邊吟、邊唱,在增加學習興趣的同時,對中華文化的傳承起到一種宣傳、熏陶、影響的作用。
另外一本就是《中國古代名詩詞譯賞》,這一本原來是我最早出的《古代名詩詞譯賞》經過後來增删修訂出的再版本。為什麼要出這本書呢?因為我認為,傳承中國文化最喜聞樂見的一種形式就是學習中國古代詩詞。古代詩詞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内容,優秀的古代詩詞是中國文化的瑰寶,而古代詩詞當中的名詩、名句,是中國文化中精華中的精華。古詩詞最精華的是名句,那麼從名句的角度來精選古詩詞可以囊括曆朝曆代為群衆所喜愛的作品。因此我舍棄了慣常按各個時期為線索編詩詞如“唐詩”“宋詞”“元曲”之類的編法,而是以“名句”為線索,将中國曆代最有名的詩詞集中起來,力争做到“一本在手,盡覽精華”。每一篇的體例,都是包括了“名句”“導讀”“原詩”“注釋”“譯詩”“賞析”六個部分。讓讀者從耳熟能詳的名句入手,一步步地讀進去,弄懂文意,産生興趣,理解詩歌的内容和藝術特色,受到感染。其中相對重要的是譯詩,我把這些古詩詞全部翻譯或改寫成現在的白話詩。對于古詩詞的翻譯改寫問題,有的學者專家認為古詩詞是不能翻譯的,因為無法把古代那些韻味原模原樣“翻譯”出來,這種說法确有一定道理。但是為了做好古代詩詞的學習和普及工作,讓廣大讀者對古代詩詞從一開始就有親近感,産生讀詩的興趣,因此翻譯和改寫古代名詩詞又不失為一個較好的辦法,我就嘗試性地做了這方面的工作。
如一些古詩詞,讀者初一接觸,可能由于文字或文意的障礙很快就放棄了。而讀了我這個譯詩,可能馬上就讀懂了進而産生親近感。舉個例子,詩經《靜女》這首詩,“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蹰……”。一般人看了,不知作何解,字也讀不懂,便迅速放棄了。那麼他表達什麼呢?來,聽聽我的譯詩:
溫柔的姑娘啊你是多麼可愛,
早已經在牆角旁邊将我等待。
可你藏在哪兒啊怎麼不出來?
急得我東張西望抓耳又撓腮……
誰讀不懂?這是古代詩歌中描寫青年人約會的一個特寫鏡頭,細節描寫很精彩,是不是?讀了這個譯詩,就會産生讀完全詩的念頭。
再比如說這個,“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一般人知道這是古詩中非常有名的句子。可是原詩是什麼樣子?作者是誰?到底表達什麼意思?好在哪兒?一般人也弄不清楚。先看南朝王籍《入若耶溪》的原詩,在我這本書的53頁: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陰霞生遠岫,陽景逐回流。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此地動歸念,長年悲倦遊。
讀過原詩的讀者不多,将它讀完并能賞析這個作品的就更少。我就把它改寫成現代詩:
木舟在平鏡似的溪水上漂遊,
空闊的水面上小船蕩蕩悠悠。
變幻着的彩霞從遠山上升起,
太陽光的影子在追趕着水流。
知了的叫聲使樹林顯得更靜,
鳥兒的啁啾讓山裡更加清幽。
面對這裡的美景我動了歸念,
可歎我為何在外太久,太久!
我們人文學院原院長段炳昌教授評論說,這段譯詩優美而且富于音樂感,“讀起來有現代詩的意味,又有古代詩詞的音色餘韻,可以幫助讀者理解原作,又能觸動讀者的情感,引發讀者現時的想象”“這是王籍詩的翻譯改寫,也可以作為一首獨立的現代詩來閱讀,是王籍的詩,也是餘建忠的詩”。
再例如辛棄疾最有名的《青玉案·元夕》,在我這本書的373頁。這首詞的名句就是“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大家都知道這個名句,但原詞不知道,而且讀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也不太了解具體内容。聽聽我的譯詩:
好像一夜之間春風吹開了萬千燈樹,
焰火似流星如雨點散落到每家每戶。
街市上全都是佩金飾銀的華麗車馬,
濃郁撲鼻的香氣塞滿了每一條道路。
鳳箫聲中玉壺般的月亮在緩緩移動,
看那滿街的魚燈、龍燈在徹夜歡舞。
四處是笑語盈耳人聲鼎沸暗香輕拂,
走過一群插金戴銀的大姑娘小媳婦。
我在人堆裡到處尋找着心上的人兒,
百遍千遍的尋找啊她竟然蹤影全無。
猛然一回頭,沒料想她竟然站在那
街旁遊人稀少燈火冷落的僻靜之處。
不少人讀這個詩,說通過讀譯詩以後,一下就清晰了,讀懂了。這本教材也頗受學生和老師的歡迎,前後印過幾次。
當然我出過的高校教材中,還有一本是《大學生必備素養》。這本書雲南省一些高校使用過,包括貴州也有一些高校在用。
采訪者:你認為中文系應該培養怎樣的學生,請您對中文系的學生說一些寄語。
餘建忠:結合自己讀中文系和大學的經曆我想談以下四點,希望能給我們中文系的學生包括其他院系的學生以借鑒,與大家共勉。 第一是多讀書,積累學養;第二是突個性,學有所長;第三是廣涉獵,全面發展;第四是三不朽,師風傳揚。
先說第一,多讀書,積累學養。
大學是人一生中讀書的黃金時間,而且它有個特點:稍不抓緊,轉瞬即逝。你來到大學不抓緊時間多讀書,荒廢了時光,那是要後悔莫及的。錯過了春耕,哪來秋收。在大學期間,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知識底子、學術底子打牢,這可能是你一生事業的基石。要鑽研學問、傳承教風。要認真地做學問,積累自己的學養。像我們中文系學養深的名教授很多,像劉文典教授、劉堯民教授、張文勳教授等,他們在全省甚至在全國學術界都是泰鬥類的人物。像我剛才說穿着長衫給我們上課的那位江逢僧先生,也是學養很深、治學很嚴謹的人物。我們同學中傳說一件事兒,江先生要出版一本有關《詩經》研究的書,出版社看了以後提出有些地方需要修改。江先生很堅持自己的學術觀點,說我的書一個字不能改,你改了我就不出。後來這本書也不知出沒出。你們說,是不是很有個性,對學術一絲不苟。
另外一點,中文系的學生一定要熱愛自己的專業——文學。你既然是中文系的學生,你的專業就是文學,是語言。我自己的經曆也說明,因為喜愛文學,才來學習文學,也才可能學好文學。我經常說,我們都是生活在一個文學的世界裡,生活中處處都有文學,可以說沒有人不接觸文學。如果有些人感到生活平淡無味了,那他可能就是缺少了文學這種重要的精神食糧。海德格爾也說過:隻有一個上帝能救我們,這就是詩。所以你不熱愛文學專業,你怎麼可能把它學好呢?我記得在我的這本詩集《旅途詩記》裡面收有我的一首詩。這首詩是《讀詩随想》,是學習“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課程時作的筆記,是1965年讀中文系時寫的。這首詩把我接觸到的曆代優秀文學作品用詩歌筆記的形式呈現出來,也表達了我對文學的熱愛。我們來讀讀看:
讀詩随想
——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課程筆記
小洲旁流淌着千年的河水,
雎鸠關關的叫聲依然清脆。
在水一方踯躅的伊人,
你為何至今還不返回?
那天地間最美的橘樹,
散發着屈原人格的光輝。
滄浪漁父哼出的歌謠,
值得過往的有志者回味。
煮豆的豆萁已經燃盡,
七步寫成的詩讓多少人追悔!
杜康酒激起的壯志雄心,
讓暮年的烈士不再沉睡。
陶彭澤采菊的東籬旁,
戀家的鳥兒正雙雙飛回。
王參軍蕩舟的若耶山林,
蟬噪鳥鳴使遊人忘歸。
即席寫出骈文珍品的王勃,
他怎麼可能才有十四歲!
春江月夜唱出的一支歌,
竟然在唐代詩壇上奪魁!
李白那神奇的酒壺,
裝進了千年的花間明月。
杜甫那傳奇的草屋,
讓天下寒士感慨悲催。
白樂天的故事讓人釋懷,
——相逢何必曾相識。
元微之的真情使人相信,
——曾經滄海難為水。
清明時節的紛紛細雨,
分明是行人傷心的眼淚。
春蠶到死絲方盡的哀歎,
是因為蠟炬已燃成了灰。
歐陽修羨慕林中鳥的自由,
——百啭千聲自在啼。
柳三變歌唱心上人的深情,
——為伊消得人憔悴。
王安石對元日的描繪,
加重了節日的親情氛圍。
蘇東坡的中秋絕唱,
讓天下人感到溫馨。
江南遊子的英雄淚,
落在了郁孤台下的哪條水?
紅酥手捧來的黃藤酒,
醉了驿站斷橋邊的哪枝梅?
看慣了秋月春風的白發漁樵,
他們共飲濁酒在哪裡醉?
不避禍福的守拙貶官,
它力微任重是為了誰?
一剪梅的戀歌使人愉悅,
斷腸曲的哀唱使人落淚,
正氣歌的壯語使人警醒,
滿江紅的誓言振聾發聩!
文學之美讓人癡迷,
文學之境充滿韻味,
文學之路令人憧憬,
文學之夢使人沉醉。
踏上文學的路吧,
與文學親密約會。
從此與它結為朋友,
不離不棄相伴相随。
你們看,尤其是後面幾句“踏上文學的路吧,與文學親密約會。從此與他結為朋友,不離不棄相伴相随”是不是表現了對文學的喜愛?你們現在讀着有沒有一點親切感?你們正在讀書,我當年也是大二的時候寫的這個,當時寫的很粗糙,後來出書時修改加工了一下。記住:熱愛文學專業,學好文學專業,這是我對我們中文系同學的一種期盼。這是第一,多讀書,積累學養。
第二就是突個性,學有所長。中文系有那麼多的課程、那麼多的專業,你在大學四年或者以後讀研再加上幾年,你總要根據自己的個性、特長有一個選擇方向。你不可能都平均用力,那也不可能做好。我自己讀中文系的發展方向,總結起來,有兩個方向算是後來稍稍堅持下來的。
一個就是文學理論。後來我在雲南大學包括在雲大滇池學院開的文學概論課、文學鑒賞課還是很受歡迎的。為什麼會選擇這個呢?我在學習文學、講授文學或者嘗試進行文學創作時,都會碰到一些文學理論範疇的東西。例如說意境,什麼叫意境?你們能講清楚嗎?還有什麼叫意象呢?意境和意象有什麼區别呢?還有經常說文學創作要虛構的問題,為什麼虛構的東西倒還是真實的,寫實的東西卻不一定真實?還有,有的文學作品它表達的内容你好像讀不懂,說不清楚,是一種模糊的狀态,但是作者表達的意圖卻又是确定的?這種模糊又确定,差異又統一,感性又理性的文學現象,是什麼道理?怎麼用最通俗的文字或者是作品示例給學生解釋呢?這些問題好像很多人都說不清楚,那我就要投入去研究。就在這樣基礎上,我通過不斷學習、不斷探讨、不斷借鑒、不斷總結,并在講述“文學概論”課中不斷積累完善,後來在我自編的《文學概論》講義的基礎上就完成了這本書,就是《文學鑒賞及其他》。這是一個方向——文學理論。
還有一個方向就是民族文化。照理說這不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主要方向,那為什麼會選擇了這個方向呢?那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先是上個世紀90年代雲南教育出版社跟我約稿,要編撰一部愛國主義教材讀本叢書,其中涉及對中國五十六個民族各種相關知識的介紹等。當時有個背景,就是配合香港、澳門的回歸。一般香港、澳門的老百姓對中國各民族尤其是少數民族不太了解。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去了解、接觸、研究這個民族學方面的東西,與出版社和幾位作者合作,主編出版了《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多彩的民族畫卷》《中華民族掠影》幾本書。這幾本書應該編寫得很成功,因為它讓我獲得了一些獎。《多彩的民族畫卷》獲得了國家西部優秀教育圖書二等獎;《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獲得了國家西部優秀教育圖書的一等獎、特等獎和中國國家圖書獎的二等獎;《中華民族掠影》是由香港出版的,對配合當時香港回歸起到了一定作用。
另外,我到人文學院以後,就參加了雲南大學的國家重點課題“中國民族村寨調查”。我負責俄羅斯族,擔任課題組組長。我們一行6人到了新疆塔城,後又到了内蒙額爾古納進行田野調查。我們以前學過的俄語多少派上了點用場。完成調查後,我們的成果出來了,這就是《俄羅斯族》一書。《俄羅斯族》這本書出版以後在全國産生了影響。因為當時全國研究俄羅斯族的很少,這個少小民族隻有15000多人,研究的人不多,資料也很少。我們調查和寫作都很費力。我們的調查是從尋找俄羅斯族開始的。到了村寨裡面,就一家家去尋找俄羅斯族,一家家入戶調查、記錄、整理、撰稿,所以這本書的編寫出版很不容易。我記得有一年,大約是内蒙古自治區成立六十年區慶時,我接到了内蒙古自治區民委的一封信,告知他們要編一本自治區的民族志,其中“俄羅斯族”部分想用我們《俄羅斯族》書中2萬多字的内容,詢問我:第一,同不同意他們使用?第二,他們經費比較困難,能不能不要稿費?我馬上回複說同意使用,不要稿費。能為内蒙古自治區這樣的民族地區出點力,這不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我還參加過雲南省人民政府和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的一個課題,叫做“滇西北民族生态與文化評估”。到了麗江、大理,我負責的是白族,調查點主要在洱源縣。大理洱海邊有個很有名的旅遊點叫雙廊,那時它屬于洱源縣。我在那裡完成了《大理雙廊鄉民族文化調查與評估》《大理洱源縣梨園村自然生态與民族文化調查》兩篇論文。2000年在泰國曼谷朱拉隆功大學召開的“中泰少數民族現狀”國際學術會議上,我還交流和宣讀了《大理雙廊鄉民族文化調查與評估》這篇論文。
除了這兩個方向外當然還有華文教育、文學創作等,也發表過散文、詩歌,甚至小說。有一次《春城晚報》上連載過我的一篇叫做《校園紀事》的小說,還引起過注意。另外,我還出版過散文集《彩色國度》,這都是中文系學生的本行。
第三就是廣涉獵,全面發展。
在學好專業的基礎上,要廣泛地涉獵自己專業以外的知識。學好了專業,你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但知識面太窄也不行。要廣泛涉獵,要全面發展。除了文學,廣義的文科還包括國文、文藝、音樂、美術等等。而且,就算為就業考慮,你也得全面發展,對不對?你要适應社會的需要,在學校裡要有意識通過廣泛參加各種活動來增長自己的能力。比如說表達能力、演講能力、寫作能力、辯論能力、組織能力等等。能設計、能策劃、能做案頭,張口能講、提筆能寫,我覺得這是我們中文系學生的基本功。不管你去到什麼單位,你沒有這些基本功是不行的。講話表達不清楚,普通話說不好,筆頭、案頭、電腦這些不行,你能找到什麼好的工作呢?
要讓自己的興趣愛好盡可能地廣泛一些。我常跟學生說,你的人生方向搞不好是受你的某種興趣愛好來影響的。你一直做的專業不見得以後到單位完全用得上,可能某種興趣愛好還會成就你。就像被稱為音樂詩人的李健,知道李健嗎?他創作的歌曲《貝加爾湖》《風吹麥浪》我認為特别經典。但是在清華大學上學時他學的好像是電子工程而不是音樂。所以我覺得我們每一個同學,尤其中文系的同學,你作為一個文科的學生,應該會的東西多一些,才能适應今後的發展。
這裡我舉個例子。我上個月剛剛出版了一本個人的創作歌曲集《邂逅的音符》,書中收了95首我的原創歌曲,既寫詞又寫曲,同時還出了兩盤歌碟,這算是我的副産品。本來我從沒有學過音樂,音樂不是我的專業,也不是我的職業,我卻創作出了歌曲,有的歌曲還得以發表或在省市和全國比賽中獲獎。而且,我還為不少學校創作了校歌,包括《雲大附中之歌》和《雲大附小之歌》。說來也是有趣,有一次在西雙版納勐海縣,我還應縣教育局局長(拉祜族)的特殊要求,為勐海縣一所投資5億多元建設的新學校——勐海中學寫了漢、傣、哈尼、拉祜、布朗五個民族版本校歌的詞和曲。一首校歌五個版本,五個民族同唱一首校歌,這在全省全國都是罕見的。這是我的“同一首歌”,也是我音樂創作的有趣經曆。我覺得為這些學校創作校歌,讓校歌成了他們一種鮮活的校園文化,我也是傳遞了正能量。當然,如果沒有平時的積累,沒有廣泛的知識面和興趣愛好是不可能完成這樣特殊的任務的。
第四就是三不朽,師風傳揚。
中國讀書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可能就是古人談到的“三立”:立德、立功、立言,被稱為“人生三不朽”。當然這是很高的要求。我想中文系的學生,從進校就應該有這樣的信念。記得我們當年讀書的時候,特别盛行的是成名、成家,後來被批判了,不能一天就想着成名成家。但是我覺得你進了大學,沒有一點成名成家的念頭,對你的人生發展也不是好事。
立德說的就是品德修養、文明素養。說簡單點,就是當學生,就要當個品學兼優的學生;當老師,就要當個學高身正的老師;做公民,就要做個文明守法的公民。我們經常說要傳承中國的文化,中國文化中“孝”是一個重要的内容。什麼是“孝”?以前一般人隻知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就是說我要珍惜生命。我的生命、我的身體,這都是父母給的,我不敢毀傷,這隻是孝的開始。但是還有後半句我認為更重要,“立身行道,揚名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看,這才是孝的完整的含義。也就是說,在社會上要品德端、行得正,要在世上成名,讓自己的父母感到驕傲,這才是真正的孝。我覺得立德就應該這樣做。
立功,簡單地說就是要為社會做事、為社會服務、做好自己的工作。你看,我現在當了一輩子老師,教了多少學生不知道,真的也算是夠多了,不管是大學的、中學的。那一年,雲南大學校友會在深圳開會。我是理事,也應邀到了深圳。深圳來了很多雲南大學的校友,當然也包括雲大附中、雲大外國語學校的校友。去了以後,我發現認識我的人最多,這些學生中有雲大的,有雲大滇池學院的,有雲大附中的,有雲大外國語學校的,都是我曾教過的學生。他們分别來自廣東、廣西、上海、香港以及國外,多數我都不認識了。見到以後,特别親熱,講起當年我教他們和與他們交往的情景很感慨,紛紛要請我去吃一頓,喝一杯,都無法應接過來。看到他們發展很好,我心裡很高興,這就是作為一名老師的一種幸福感。
要為社會做事情,為社會服務。我現在退休以後還有不少的事,如經常受邀參加一些省内外文化、教育方面的活動,做顧問,做專家,做督學,做規劃,做評估,做音樂,做講座……說到做講座,粗略算算,這幾年大概也做了幾百場了吧。我覺得這些既傳承了優秀的文化、傳播了正能量、為社會做了貢獻,也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得到了快樂,何樂而不為?
最後是立言,立言就是出思想、出成果。我覺得我們要努力鑽研、勤于筆耕。我們中文系的學生從進校起,就應該樹立這樣的信念,要鑽研學問、要出成果。我自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記得那些年,我到緬北、泰北講學,那些地方很長一段時期接觸的都是台灣的思想和教育,而我是代表着雲南大學,代表着大陸中國去的。一次在緬北某地,有一個當地的文化人對我們提出了很多刁鑽的問題(他以前為難過一些國内去的學者),沒想到被我一一化解了,他很驚訝,口口聲聲“佩服”“佩服”。 有一次在曼德勒,雲南同鄉會的僑領和當地文化人請我做講座,點的題就是講儒學。我就以“回到孔子”為題完成了講座。講完以後,在場的中國總領館的一位領事跟我說,餘教授,你應該給我們大使館講一場……還有一次我在泰國做了一次中國文化的講座,有位僑領對我說:餘教授,你這個課很精彩,講了中國的曆史、文化又帶着點政治,你應該到我們國務院去講一講……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較廣的知識面,沒有一定的學養,沒有自己獨立的學術觀點和政治觀點,是很難應付這樣的場面、完成這樣的工作的。
做一個老師,要有自己的學術思想、學術成果。回過頭來看,我除了完成本職工作外,先後在省内外報刊或出版社發表的論文、散文、詩歌、歌曲等有數百篇,個人著述有十多本,這些也算得上是中文系和雲南大學師風的傳承。當然,與我的老師、前輩和同輩相比還差得很遠。
我快76歲了,已進入了人生的秋天。從17歲進入雲南大學,與雲南大學結緣近60年。親眼目睹了雲南大學的發展變化,感到很欣慰。很希望我們年輕的老師們和像你們一樣更年輕的學子們,不斷成長,越來越強,學校越辦越好。最後吟幾句詩作為結束吧。
帶上一生書香情,
縱覽東陸好風景。
拾取沿路銀杏葉,
裝點秋夜滿天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