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校慶
品茶悟人生——周重林訪談錄
發布時間:2023-03-24 文章來源:伟德国际1916备用网址

品茶悟人生

                                  ——周重林訪談錄

受訪者:周重林

采訪人:唐典範、吳铧裳、林心怡、吳鑷裳

整理人:唐典範

時間:20219231900-2000

地點:雲南省昆明市雄達茶城貓貓書店

 

 

采訪者照片(圖片來源:吳鑷裳提供

采訪者:大家好,這裡是伟德国际1916备用网址“百年中文口述史訪談”項目的現場,我是主持人。用口述方式構建起屬于雲大中文的集體記憶,獻給雲大母校一份百年華誕禮物。今天我們來到昆明市雄達茶城貓貓書店内,與一位中文系師兄對談。他身上有多标簽,是雲大中文系學子,是一名學者,是一位茶文化愛好者,是貓貓書店的老闆,還昆明城市IP網絡推薦官。他便是我們今天的訪談嘉賓周重林,周老師您好。來到貓貓書店,看見您正在開展“看見茶文化”的茶書主題展覽相關工作,種類繁多茶經将茶的文化變得可感可觸。您曾說您對茶文化的研究在大學時期受到老師以及翠湖茶文化圈的影響,在此背景之下,希望您能對我們講述走上茶文化究道路原由與過程。能不能跟我們就當時選擇中文系的原因進行分享?

貓貓書店内讀書茶會,(圖片來源:吳鑷裳提供)

周重林:我于98年入學。當時中文系隸屬于人文學院,我們大一時上的是人文學院的課程,大二時自己來選擇去哪個系,我選擇了中文系。直到我們開始課時我才發現,中文系是整個雲大最大的一個系。那年有86個人選擇中文系。

我對茶文化開始感興趣是源于一位中文系名叫木霁弘的老師所作的一個關于茶馬古道的研究課題。那時候我們學生在晚上熄燈之後,都要進行卧談會,讨論中文系哪個老師有什麼代表作之類,說到木霁弘老師時,就會提到他對于茶馬古道的研究。第二天我就去園西路買了一本他寫的書——《滇川藏大三角考察》。

    (木霁弘《滇川藏大三角文化探秘》,圖片來于網絡:http://product.m.dangdang.com/product.php?pid=11070793970)

本書對我産生了很大的影響,也使得我對茶文化産生了很大的興趣。同時,本書在我們此次茶展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在我畢業之後,一些人會疑惑雲南大學直到現在也沒有茶專業,為什麼雲南大學研究茶的人很多?且不僅限于中文系,曆史系的很多老師也進行關于茶的研究,括林文勳教授、林超民教授,他們自己就寫過大量與茶有關的文章。可能這些老師現在并不從事相關專業的研究,但是喜歡喝茶的人很多

者:在您大學階段,有哪幾位老師對您産生了深刻影響?能否請您講一講學時期記憶深刻的事情?

周重林:與寫作有關的幾位老師,如:喬傳藻老師、李生森老師、牛軍老師,都對我産生了深遠的影響。去年,我寫的一本書獲得了“雲南十大好書”獎,去領獎的時候發現喬老師也在,喬老師今年已是80多歲的高齡,他退休也已20多年,我們兩都很感慨,能夠和學院中的老師一起去獲得這個關于寫作的獎項。我上大學的時候,其實很多寫作經曆和銀杏文學社有關,我曾任銀杏文學社的社長。

銀杏文學社年表,周重林2001-2002擔任社長 圖片來源:周重林提供 

 重林老師主編20006月《銀杏》夏季刊 (圖片來源:周重林提供) 

過去銀杏文學社的發行物一直是期刊形式,後來我們把它改成了以報紙的形式發行,那時是20年前,正值報業的黃金時代。那時老師非常鼓勵大家寫作,我就積極地投稿,那個時候在中文系寫稿的人并不多,我便主要向一些媒體投稿。

采訪者:現在銀杏文學社辦得也很不錯,同學們寫作的熱情很高,我覺得寫作對于中文系學生來說是一種天性 

    《春城晚報》202291A14版刊出雲南大學銀杏文學社詩歌小輯(圖片來源:周彥穎提供 

采訪者:那我們正好來聊聊您的寫作,您之前在《翠湖邊的飲茶人》一文中提到了您寫的《個雲南大學》《雲南大學:被遺忘與被損害的》兩篇文章曾受到了當時校長的贊。您能具體和我們說說您當時寫這兩篇文章的背景和經過嗎?

周重林:後來的幾任雲大的校領導都跟我講過,他說雲南大學有兩篇著名的文章,一篇是施蟄存先生寫的,另一篇就是我寫的。我當時寫的時候,民國熱并沒有開始,我隻是表達了對西南聯大的懷念。這兩篇文章的基調是一樣的,都是談因為陳寅恪、錢鐘書、劉文典這樣一些人的存在,從而使我對那個時候的雲南大學與翠湖片區充滿了向往,

寫劉文典的最好的一篇文章,出自雲大中文系的老師張文勳先生之手,我入學的時候就是由張先生在大禮堂發表講話。張先生的文章寫得非常漂亮,尤其是他對那些老師的追憶,寫得很美。我們經常會覺得現在的大學不比以前,其實是因為我們懷着一種惆怅感。們那時候正處于1999年向2000年跨度的世紀末,它是意味着世紀性的跨越。以前的大學雖然很窮,但是人的精神很飽滿,沒想到我畢業很多年之後,西南聯大、老雲大又被人關注起來,這體現出人們對時代精神的向往。

采訪者:确實是這樣,現在我們這一代其實對西南聯大時期都懷着一種很深的憶之情。

林:我當時文章寫完之後,中文系的很多老師都很欣慰。當時趙仲牧先生說,“我們雲大還是有人的,這種文章都寫得出來。”很多老師因為那篇文章想請我吃飯,校長也專門邀請我去他辦公室一起吃午飯。我上大學的時候雲南大學舉辦過一次學術論文比賽,我得了一等獎,學校到處張貼紅底大字報宣傳。但是在我之前的還有一位97級的師兄,他的本科論文有關詩學,寫了10萬字,那個時候雲大為了表揚他,給他頒特等獎。而我是一,大概拿了1000塊錢。我上大學的時候主要是靠稿費謀生,那個時候的綠色的彙款單經常寄到學校裡來。很多學生、甚至一些老師都來請教我關于如何投稿、如何獲得稿費的問題。我上大學的時候剛好是媒體黃金時代,我覺得受到了當時媒體氛圍的影響,一種泛媒體式的寫作對我影響很深,包括到現在我也做自媒體、做沙龍。我原來在雲南大學做文學社社長的時候,每個星期都會請一位老師來做沙龍,分享他的見解;我現在這樣,我每個星期都會舉辦讀書茶會。其實我現在所做的事情跟我20年前在雲南大學做的事情完全沒有什麼區别,這個我延續了20多年的習慣正是在大學養的。我上大學時很活,所以跟老師有廣泛的交往,老師們也非常願意交朋友。畢多年之後,我和那些老師仍然保持了很好的往來。

采訪者:您也談到您每周四會在書店開展線上線下同步的讀書茶會。 

中國政協報對周重林開展線上茶葉直播相關報道(圖片來源于網絡:https://3g.163.com/dy/article/H9OMUUE80550069O.html?spss=adap_pc) 

采訪者:您平時的閱讀習慣是怎樣的?有沒有想要推薦給我們現在的中文系學子的書目

周重林:幾天前,我有一個朋友讓我推薦一些詩話書給他,我就推薦了4書,這4本書其實也非常适合中文系學生。第一本書是宇文所安寫的《追憶》,我上大學的時候深受這本書的影響,那個時候的版本中,宇文所安還沒有起中文名字,他叫斯蒂芬·歐文,我記得非常清楚。然後是葉嘉瑩整理的《顧随詩詞講記》,寫得非常好。這本書我上大學的時候買的,帶到現在都還在,翻得很爛了。還有一本書是趙翼的《瓯北詩話》。而最近幾年浙江大學的老師江弱水寫的《詩的八堂課出版,這是一本很傑出的書。我上大學的時候,對學生來說書算是一個奢侈品,我們如果知道哪個書店在打折,經常騎着單車跑很遠的路,把書成捆地拉回來。那個時候的學生宿舍,很多的床碼滿了書,甚至一面牆都被占滿。那時候中文系的很多學生,包括魏雲、倩,大家聚在一起時都會問讀了些什麼新書,讨論一些新的思想。我現在每個星期讀書也是如此,比如今年出版的很多書,我把老師請到我的直播間裡面,請他跟大享他的書的内容,我們向他提一些問題、相互交流,這個習慣我一直保留着,它會成為我終身的一個習慣,進而也會影響帶動周邊的人,告訴他們閱讀的确會們變得跟别人不太一樣。我現在仍然保持着對詩的審美,我覺得中文系的人不一定會寫作,但是他會有很好的審美,當他看到一些東西時,他能有自己的判斷力,不會被一些庸俗的西。現在很多人在生活中正是缺乏一種很好的審美,所以很容易陷入到洪流當中,從而變成一個跟衆生一樣的平平無奇的人。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是芸芸衆生,但總有一點不同的東西,于我而言,相對于别人的不同就是閱讀帶來的。所以大家還是要讀書。

采訪者:您知道我們現在的大學生面臨一個困境,就是作為個體的個性在消亡,所有人都像同質化了。您認為當代年輕人是要怎樣面對這種困境呢

周重林:今天大量的人在表達,表達方式都是視頻、圖像這種迹象化的、形象化的。如今手機太普遍了,我們上大學的時候一棟宿舍僅有一個公用電話,那時候的我們是抽象思維,希望通過文字來構建世界。像那個時候我在銀杏文學6期報紙,以此培養我的版面意識,培養我對新聞的判斷,培養我開展活動的能力。換作天,可能會變成微刊、公衆号,當它更程序化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更易堅持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剛開始寫作時候其實是很難的,但老師卻很鼓勵我。我還記得我98年第一次投稿的時候,稿子經常被斃,并沒有剛開始投稿就成功。我們當時是将稿子放在信封裡投遞,在信封上貼不超過8分錢的郵票,因為貼兩張就會虧。後來慢慢學會用電子郵件投稿。那時候我騎着單車去找編輯,問老師能不能抽空看看我的稿子,那些老師一看突然有個人大老遠來找自己,就将我的文章選入了《昆報》。我覺得更多的時候是要帶自己的問題去找人,而且要努力去嘗試,因為所有的人都是很好的,大家都願意幫年輕人,至少我在的那個時候所有老師很情,願意來大量的時間來幫你來做這些事情,現在也是這樣子,現在公衆号、自媒體的空前的發達,其實可以自由很多。

雲大傳統是寫詩,其實我也寫詩,但是我沒有以詩歌的名義來行走,我還是用文章,原因是什麼?因為詩歌是作為你自己内心十分看重的那部分。今天我們很多詩人的所作所為,使得詩歌變成了一種燈籠樹,大家都要通過詩歌來制造事件,使自己成名。在我成名後,再細看我的作品,我就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我們要做自己認可的東西。那個時候我寫過很多文章,我也寫小說、寫詩歌,為什麼現在别人會把我定義在寫茶,是因為這領域取得的成就遠遠大于其他領域。或許以後我在說領域又獲得了更多的呼聲,其他人就會覺得原來小說家寫的茶也蠻好的。你不道在塊領域裡有收獲,所以做很多事情都需要更勤勉地去做。

采訪者:對您而言,茶道和治學之道有相通之處嗎?

周重林:我寫《翠湖邊的飲茶人》,專門回憶了李埏先生。李埏先生當年在北師大的時候聽過錢穆的課,但是他并不是錢穆的弟子,這就是大學的好處,大學都是公開課。後來李埏先生又回到了雲南,報考西南聯大,師從西南聯大的老師們,很多學生回憶李埏先生,都會提起當年他在他家裡授課,很多人聽課是他家裡面聽的。他70多歲時開始做博士生導師,其中就包括今天的林文勳教授,而他指導的很多博士論文都是跟茶有關的。林超民老師當年在勐海茶廠當工人,李埏先生鼓勵他要側重于茶文化的研究,當然他更多側重于經濟史的角度。李埏先生指導過孫洪生寫的一本茶葉經濟的書叫《唐宋茶葉經濟》,還指導了黃純燕寫了一本書叫《宋代茶法研究》。中文系内,木霁弘老師也是專門研究當下發生的茶葉貿易史。

而我可能更多的是從審美上研究茶葉,研究古代大量寫茶的詩詞,從中文系的角度來看就是詩歌鑒賞,而現在我做的研究叫茶的鑒賞,也就是審美的角度來看待飲茶的行為,它對人類到底意味着什麼?但是這個事情現在做人太少。其實我所用的鑒賞方法也跟上大學的時候所用的不差多少,因為我也沒有機會再去繼續讀研究生讀博士,因此更多的時間我隻能靠自我閱讀以及實地考察這樣的方法進行研究。我上學的時候,老師們都很熱情地幫助我,對我産生了深深的影響。我最近也進行一個圍繞着翠湖邊的飲茶人相關的課題。我寫汪曾祺當年到過的茶館,名為《汪曾祺筆下茶館考》,我也寫吳晗在昆明去過哪些地方喝茶,以及張充和、錢穆民國那一代人,他們在昆明留下了什麼樣的有關茶的印記,主要是從這些角度來寫。本書應該今年可以寫完。

采訪者:您認為中文系培養的應該是什麼樣的學生?您在大學當中學到的最重要的是什麼?

周重林: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審美。中文系要求讀很多古詩詞,當年我們上了一門課叫《曆代作品選》。

中國曆代文學作品選(圖片來源于網絡,鍊接https://mbd.baidu.com/ma/s/SvwSFwlz) 

其實當你讀了很多好的東西,你對不好的東西也自然就清楚了。我上大學的時候,喬傳藻老師說他看到有人看白話文的《聊齋志異》,他很生氣,一個人上中文系的人怎麼能夠看白話本的呢?就像董橋說的那樣,一個人讀白話文是沒有教養的表現。中文系告訴你曆史上的才子有很多,第一是讓你去追求可以比肩的人,是讓你不要太驕傲。

我覺得總體來說就是培養一個審美。你要讀很多書,我們原來讀了很多大部頭,我在想如果不是上大學的時候,其他時間也可能真讀不下去,例如《紅樓夢》這樣書。我知道很多人紅樓夢隻讀過一個序言就沒有讀下去了,但是我自己上大學讀完之後,我覺得很喜歡,就收藏了不同版本的《紅樓夢》,我前段時間還重新讀了《西遊記》、《水浒傳》。我原來也聽說中文系不一定培養得出作家,但是他可以培養一個人很高級的審美,這是中文系最主要的一個目的。

後來有人說中文系需要培養寫作的能力,但其實很多老師也不會寫作,他可能與你交談,看看别人怎麼思考這個問題的。中文系也不是專門培養寫作的,現在把它總結為培養的是一種世界觀、一種方法,它告訴你這個世上好東西是什麼,古典主義什麼樣的主義,浪漫主義是什麼樣的主義。有了這樣的一種專業化的訓練,對像我這樣以寫作為職業的人來說是很有作用的,我也經常會遇到一些非專業有經過訓練的人,其實兩者之間有很大差别。有些人是天生的作家,不需要被培養,但是學者一定後天的,沒有人是生而有知的。

采訪者:在百年校慶之際,您對雲大中文系以及系内學子有什麼樣的寄語?

周重林:我覺得雲大中文系很好,而且老師特别好,我原來寫過一些關大中文系一些老師的故事,在三聯生活周刊、南方周末這些平台都發過。羅江文老師原來教我,我畢業之後,曾在馬路邊遇到他,那時我正在等人,他剛好下班路過,他說,重林你怎麼沒有車?我說沒有。他就把他的自行車就給我,自己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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